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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来源:现代商业银行杂志)
早上一上班,同办公室的小肖递给我一份材料,是个人房贷客户赵兵(化名)申请个人房贷时的相关资料。小肖说:“赵兵的贷款已经连续逾期超过三个月了,累计逾期达十多次。赵兵夫妻两人的电话都打不通,上门也没有遇到人,看来下一步只有通过诉讼来进行清收了!”我在行里负责对个人不良贷款进行法律清收。接过赵兵的材料,我仔细察看了一遍,这笔期限20年的个人房贷,赵兵已经还款13年了,现在逾期不还,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吧?
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
多年的不良债权清收工作经验告诉我,实地走访是了解情况的最有效手段,还是得去赵兵的住所深入了解一下实情。
为了尽可能地遇上赵兵和他的妻子(共同借款人),我们选择在晚上七点左右上门探访。赵兵的居所位于本城某小区二幢的第12层,我们没有楼禁卡,等到一位住户一起乘电梯到五楼后,再步行上去。
我们气喘吁吁地到达赵兵的家门口,轻轻敲了几下门,家中无人应答。此前,我行催收人员已经来过几次,都没有遇到人。上门的催告通知也张贴了,但也没有一点回音。催收人员曾听一旁的邻居说,赵兵这间房里住着一位老人,还带着一个小男孩。这一老一小也不常见,只能是偶尔遇到罢了。我们在赵兵家门口等了一会,又敲了几下大门,里面仍无动静,估计今天还是遇不上人了。
我们并没有灰心。过了两天,我们仍然选择在傍晚时分到达赵兵的这处居所了解情况,可家中还是无人应答。看来,往下似乎只有走法律诉讼这条路了。
通过法律手段对不良房贷客户进行诉讼清收,不但过程长、环节多,而且不少案件在执行阶段面临诸多问题。我常想,诉讼是清收不良贷款的有效手段,但不是惟一手段,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呢?办公室里,我又将赵兵的贷款申请材料看了一遍,其中一张赵兵的户口簿复印件引起了我的注意。赵兵的父亲赵一强(化名)居住于本区万盈镇的一个村子,虽然他不是该贷款的借款人或保证人,但作为父亲,他应该知晓赵兵最近的一些情况吧!只是资料里没有赵一强的电话号码,于是我决定去实地找一找他。
实地走访,了解背后的故事
4月24日一大早,我和同事小肖一起驱车前往赵一强所在的村子。按照导航,30多分钟后,我们便到达了该村党群服务中心,想通过村组织协助找一下赵一强。可左右看了一下,此处没有一处像办公用房的样子,我们有点纳闷。应该是导航出错了,还是找个人询问一下吧!
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,路口正好有个乡村小店,我们立即前去打听。店主听说我是工行人下乡办事的,热情地告诉我,他也是工行的客户,还使用着我们的手机银行呢!他给我们指了指远处的新农村居住点,说村党群服务中心刚新搬过去,就在那儿办公。
多年以来,我行手机银行业务不断延伸,拉近了我们与广大农村客户的距离,这让我由衷地感到高兴。店主又问了我们一句:“有什么事吗?”我说,“找下你们村的赵一强,有个账单上的事,找他对一下账。”
在外催收找人,我们十分注重对客户信息的保密工作,决不向外人透露任何关于客户的多余信息。店主见我们是找赵一强的,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农田说:“赵一强正在田里打蒜薹,我刚才还见过他呢!”我们向店主道了谢,连忙向远处的蒜田跑去。
乡村四月,田野里一片葱茏,路边一丛又一丛或粉红或淡黄的野花在轻轻地摇曳着,可我们无暇欣赏这样的乡野景色了。蒜田看似不远,可七拐八拐于乡间的小路、田埂,还是有些距离的。我一路小跑着,远远地看见一片蒜田里有两个人在弯腰打着蒜薹,便向他们打起了招呼:“赵老板(本地的尊称),打蒜薹啊!”
蒜田里的一个人抬起了身子,是位年长的妇女,我上前一问,得知她是赵兵的母亲。我一边介绍我们是银行过来的,一边有点疑惑地问起她旁边的另一个女人是谁。
“噢,她是赵兵的姑姑,我们请来帮忙的。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,不碍事的!”赵兵的母亲应答着我。
我将赵兵房贷欠款逾期,我们无法联系到他们夫妇的事告知了她。赵兵的母亲有些茫然,她的嘴里在嘟囔着什么,但仍躬着腰身、默默地继续收打着蒜薹。
仲春的田地里已经有些闷热,看着赵兵的母亲和姑姑在田间劳作的样子,我深知这一辈人的不容易,终年在乡间劳作,自己索取得很少,他们的劳动大多是为了下一代。我想,此刻的赵兵在哪里呢?房贷逾期不还,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呢?
深入沟通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
我一边与赵兵的母亲闲聊着今年蒜薹的行情以及他们的收入,以期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。赵兵的母亲叹了几口气,只是告诉我赵兵不听话,伤了老人们的心。赵兵的爸爸刚去街上收购站卖蒜薹了,一会儿让我跟他细谈。
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赵兵的母亲拉扯着家常,讲述着农民生活的不容易,目光却始终在田边小路的两头张望着。终于,远处有一辆农用三轮车腾着烟尘疾驰而来。赵兵的母亲告诉我,赵一强回来了!
赵一强黝黑的面孔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写满了艰辛,看得出是一位朴素、实在的庄稼人。对于我们的贸然到来,赵一强很是警惕和排斥,他怀疑我们是否真的是银行人,还不时地说:“村上、手机里经常有防诈防骗的通告和提示,对陌生人要格外留神呢!”我笑了,也夸赞着赵一强的警惕性高。同时,我简单地介绍了赵兵房贷逾期的情况,并指出即将面临诉讼和处置抵押房产的严重后果,并告诉他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找他讨要欠款,而是想了解赵兵目前的近况,并请他将银行即将采取的措施转达给赵兵。
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与沟通、苦口婆心地政策宣讲,渐渐地打消了赵一强的疑虑。其实,赵一强对我们银行也不陌生,几年前工行入村进行金融宣传,他接触过我行,对我行有着很好的印象。此时赵一强的心态终于放松了下来,开始对我们讲起家里和赵兵的情况。他说自己平时也不在家,在港区一处工地工作,这几天是特地回家收蒜薹的,我们能遇上他也是赶巧了。说起自已的儿子,赵一强是气不打一处来。赵兵去年以来轻信误导、投资失败,欠了30多万元的外债,最后还是赵一强替他还完了欠款,为此赵兵还与父母产生了激烈的争吵,父母打电话也经常不接,春节也只是回家两天就又出去了。赵兵人在外地,工作不固定,小两口经常小吵不断,导致儿媳与赵一强两口子的关系也有点僵。赵一强对儿子目前的状态有些失望,对房贷逾期的事并不知情。目前,那套贷款抵押房产是由亲家母带着孙子住,儿媳妇在市里打工也不经常回去。
掌握了真实的情况,我们的心里也有了底。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不来赵兵老家一趟,真不知房贷逾期背后的真实原因。我宽慰着赵一强,也告知他说赵兵这笔房贷已还了13年,若是到了诉讼执行阶段,法院拍卖该房产后他们将面临不小的损失。况且,该房屋拍卖后,小孙子的居住和上学都会成为问题。
谈话间,一辆三轮农用车远远驶来,在我们身边停下,是一位与赵一强熟悉的村民。我赶紧打住了话题,与老赵攀谈起了近日蒜薹的行情以及田间的夏种准备工作。我的岳父、岳母也在农村,此时我对农村情况的了解派上了用场。
来人听了我们几句唠嗑后便驾车离开了。近半个小时的交谈已经让赵一强对我坦诚了许多。此时,田野里起了风,一股清凉吹去了此前我周身的热汗。赵一强年长我几岁,我开始称他为“老大哥”,后听他说早有了孙子,就喊他为“赵爹爹”(本地人对爷爷的称呼)。赵一强叹息着家里的遭遇,并告诉我平时除了种几亩地外,目前还在一处光伏工地做安装工,一天工钱300元,赵兵的母亲也在村里养鸡场做帮工,老两口的收入还可以,替儿子还房贷不成问题。毕竟是自已的儿子,他们还是放心不下。赵一强也承诺会尽快与赵兵取得联系,两人协调好后由他五一节后来我行还款!
蒜田里,赵兵的母亲打好了几捆蒜薹,我急忙走下田去,帮着将这些蒜薹搬上了农用车。赵一强连说不要我弄,我说顺手尽点力不碍事的。这时,我也看见,灿烂的阳光下,赵一强老两口的身子已经挺直了起来……
不良贷款的清收有了眉目,接下来的日子也过得特别快。5月6日——五一小长假后的第一天早上,我的电话响了!是赵一强到了我们支行营业大厅,他和赵兵联系上了,今天带着现金来替赵兵还款来了!
考虑到赵兵以前还房贷的钱款基本上都是赵一强打款给赵兵,我行从赵兵的银行卡上扣收的。为防止赵兵用钱不节制,用掉了还房贷的钱,此前我建议赵一强也办一张工行卡,挂接在赵兵的还款账户上,每月可以直接从他自己的卡上扣收房贷。赵一强也认为这个建议好,这次他带来了自己的身份证,就按照我们的建议做。
五月的阳光饱满而热烈,空气里氤氲着支行大楼前香樟树的沁人芬芳。赵一强满是感谢,说这也解除了儿子房贷还款的后顾之忧。而对于我们银行人来说,采取非诉讼手段,更快、更好地化解了一笔个人不良贷款,喜悦又一次久久地荡漾在我的心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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